周轶伦：被消费与被挪用的图像

艺术家、先锋独立品牌主理人、纹身师、家具设计师……

拥有多重身份的周轶伦，

用他的工作告诉我们，

艺术家也可以很“斜杠”。

在潮流文化和信息大爆炸的时代，

这位出生于1983年的艺术家，

在处理和整合纷杂的信息，

以及将厚重的文化转化为轻巧的形式方面，

显然“很有一手”。

艺术家周轶伦

生活中的各种图像、日常物品，

“闲鱼”上的商品图片，

甚至是被丢弃的破烂儿，

都能进入周轶伦艺术创作的“材料大全”。

周轶伦的灵感看起来信手拈来，

这种非凡的创造力和脑洞，

让他的作品总能跟怪诞、离奇、天真滑稽等词挂钩。

挪用、拆分、重组、模拟、复制……

周轶伦的作品虽然常常是道“乱炖”，

但，味道，相当不错。

周轶伦工作室

很多人知道周轶伦的作品，可能是从他做的那些色彩艳丽、造型古怪，但却又充满匪夷所思的实用性家具开始的。

周轶伦正在打磨他的椅子作品

周轶伦，纹身图案桌，2019，玻璃钢，喷漆，油性记号笔，丙烯，135 x 115 x 73 cm

除此之外，在杭州闹市井开办“老百姓大画廊”，创立先锋独立品牌R3PM3，以及他在朋友身上开展的纹身“业务”，周轶伦无论是在艺术创作，还是跨文化的领域中，好像永远有着层出不穷的点子。

虽然周轶伦的作品与贫穷艺术、达达主义都有着某种关联，但将他的作品急于进行形式上的归类，似乎是有些草率。

杭州“老百姓大画廊”

在戏谑、无厘头和玩世不恭的表面下，隐藏的往往是更加深刻的对权力、统一价值观、消费文化和规则的反叛精神。这也让周轶伦的作品，不管有多少种风格、多少张面孔，剥开形式的外衣，它们始终都有一个名字——周轶伦。

周轶伦个展《与孟菲斯蓝调一起被困在车里》展览现场，北京公社，2019年

《异教徒》是周轶伦在北京公社的第三次个展。相比前两个《马利·蒙大拿》和《与孟菲斯蓝调一起被困在车里》，《异教徒》表面上看起来有了一些变化：少了用奇奇怪怪的常见物叠加在一起的含混形象，以及各种莫名其妙的组合。但实际上，那些在周轶伦小宇宙中的古怪但却无解的想象力游戏，就像一场戏剧，虽然舞台换了，但演员依然在卖力演出。

周轶伦个展《马利 · 蒙大拿》展览现场，北京公社，2017年

常常通过一览无余的布展方式，让作品与观众“直接对峙”的北京公社，在《异教徒》中设计了一个更为宛转的“造境”。展厅中，一些与黑色有关的图像和颜色比较暗的作品，被放在较为昏暗的空间中；由此过渡到一个相对明亮，但却没有明显光源的空间；再到一个画廊展厅标配的明亮空间。这种变化和区分，被周轶伦直接地解读为：“每幅画所在的区域都是我认为它合适被观看的区域。”

周轶伦个展《异教徒》展览现场，2022年，北京公社

把作品本身交给观众去看、去理解，似乎反而是周轶伦人为设置的一种观看障碍——看似平易近人，但却有着较为挑剔的观看要求。在他的作品和他设计的场域中，你需要时时警惕，一不留神就会被带到某个“陷阱”中。

走进展厅，扑面而来的是一种类似宗教场所的神秘感。而这种神秘感，倒像是艺术家为观众设置的一个圈套——“异教徒”这个展览标题在字义上首先为大家设定了某种预设，而在走进展厅的时候，在明与暗的对比间，由观众的经验而产生的宗教感受也就顺势而生了。

周轶伦个展《异教徒》展览现场，2022年，北京公社

这种依据作品的真实意图与观众心理之间的矛盾而产生的特殊关系，在周轶伦的作品中并不鲜见。2017年的展览《马利·蒙大拿》，字面传递出的是一种具有叙事倾向的宗教内容。但其实，我们一贯的经验在周轶伦的逻辑里并不成立。“马利”（英文名为Marie’s）为畅销已久的中国本土画材品牌，也是周轶伦少年习画时最常使用的绘画颜料品牌；而“蒙大拿”则来自他在创作中喜爱使用的欧洲喷漆品牌Montana。艺术家发现该品牌的名称与美国蒙大拿州的名字拼写毫无二致，遂自作主张将其翻译为“蒙大拿”。

小天使们，2017，布面油画，塑料填充，102 x 151.5 cm

同样的，“异教徒”这个说法本身指向了一种宗教叙事，但当我们怀着一颗类似在宗教场中持有的“朝圣”心情去仔细看这些画中的人物、图像和内容时，会发现，似乎并不是在讲着有关宗教的事情。

周轶伦，古典头像雕塑临摹，2021，布面丙烯，40 x 41 cm

“有14、15年，也有16、17年等各个年份的遗留画布，每张画布上都有来自不同时期的痕迹，我用一种西方的形象和构图做了收尾。” 周轶伦说，这批绘画作品其实从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并持续到现在。无论是圣经中的故事、古典绘画大师笔下的形象，还是潮流品牌图册上穿着皮质连帽衣的背影，周轶伦都赋予他们古典宗教绘画的质感。但对周轶伦来说，并不是要借此表达什么具有神秘主义的复杂思辨，而仅是消费了这些形象，用他惯用的方法。

周轶伦，中世纪雕像，2021，布面上丙烯 , 喷漆与水性马克笔，240 x 200 cm

周轶伦，覆盖的人性，2020，布面上丙烯与水性马克笔，220 x 155 cm

不断地用新的图像覆盖旧的图像，包括将现成品拼贴在画面上的一些“小心机”，周轶伦在他的绘画中，进行的是破坏、消解再重建的循环过程。但，不管怎样，它们终将以完整的面貌呈现，用周轶伦的话来说：“虽然我常对画面进行各种破坏，但最后仍会做一个好的收尾，这是我对绘画的一种尊重。”

周轶伦，带装饰花纹与镀铬配件的古典头像，2021，布面丙烯 , 镀络配件，60 x 50 cm

99艺术网：展览名“异教徒”，一方面具有强烈的宗教意味，但同时又有一种反宗教的叛逆感，你想要表达和呈现什么？

周轶伦：我只是利用了这些类似宗教的图像。西方绘画最早的发展主要是通过为宗教服务，当下这些图像也可以让我利用一次。主要就是呈现近年来的一个绘画面貌。

99艺术网：请谈谈这批作品的灵感来源和创作过程。

周轶伦：这批作品跨度都比较大，很多最早可以到2013，2014，直到现在。但我们能通过画面看到的只是之前各个时期遗留下来的痕迹、颜色，而所有的具象都被近期绘制的人物所覆盖。这些人物形象来自古典大师的绘画，二手购物网站的图片，以及日常新闻类图片……类似的图像组成了整个类似宗教图像的现场。

周轶伦《米开朗基罗的礼物》尺寸可变 玻璃钢、烤漆、汽车座椅、塑料椅、金属椅、聚氨酯、灯、木板、仿真石、泡沫、自制T恤、pvc管、木方、水泥 2020-2021，“做更好的人：新一代的工作方法”，山中天艺术中心展览现场

99艺术网：将艺术史、大众媒介以及流行文化中的元素进行拆分、重组、混搭，是有意为之，还是随心所欲的结果？这是你想要实现的一种风格吗？

周轶伦：需要即兴，更多还需要控制，想要实现的一种质感，不能是风格。

99艺术网：把一些作品被放置在黑暗中，是否在特意设置一种观看障碍？

周轶伦：首先希望展示比较多的作品，按特别普通的排列，依次平铺挂满。一半比较昏暗，整个空间相对会整体。而且大家都在正常光线看的太多，在外圈昏暗的光线看作品气氛比较不一样，那些作品相对使用黑色会比较多，减少了色彩和冷暖的对比，在暗的地方观看影响不大。中间区域比较明亮，作品颜色也相对丰富。

周轶伦与RIVERSIDE合作推出的个人项目《圣迹》

99艺术网：画面中有些图像被覆盖掉，有些处理的很模糊，是否也像展厅黑暗区域的那些作品一样，就是不想让人看得太清楚？读得太明白？

周轶伦：可以这么理解吧，绘画还是关注画面。

99艺术网：宗教题材和神秘学，你为什么会对这些问题感兴趣？在现代主义的消费时代中，你认为它们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是什么？

周轶伦：我也不太懂这些，只是消费了他们的那些图像，其实大部分人都不太懂这些，但希望有点神奇的魔力来带给自身好处，就会被这些吸引吧。

周轶伦个展“迷信，保佑，现代主义”展览现场，Cc基金会&艺术中心，2020，图片版权归Cc基金会&艺术中心和艺术家所有

99艺术网：这批绘画作品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持续创作吗？

周轶伦：应该会，但也会创作其他的。

99艺术网：据说美院毕业后，你尝试过很多职业，开过酒吧、创立个人服装品牌还卖过自行车零件，这些职业经历对你的创作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吗？

周轶伦：一直都在做艺术，并没有间断，也可以说那些也是一种实践。

周轶伦，特价限量手工T恤

99艺术网：在你之前创作的一些家具作品中，原材料都是一些随处可见的廉价之物，你对材料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周轶伦：那是很早以前的，后来的家具都是直接使用挑选过，甚至定制的材料来加工。通过做家具测试材料，然后用在艺术作品中。

99艺术网：你认为自己是一个喜欢不走寻常路的人吗？

周轶伦：要看什么方面，一半吧。

99艺术网：今年的创作方向和计划是什么？

周轶伦：还没有计划。

图片致谢：北京公社和艺术家周轶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