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和平：浅议艺术与科学

谢和平

艺术是科学探索的最高境界

谢和平，中国工程院院士，原四川大学校长，现任教育部科学技术委员会主任，中国科学技术协会常委，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委员，全国教育书画协会副会长，深圳大学特聘教授，四川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四川省书法家协会原副主席

谢和平：在艺术界面前我是小学生，但我有这个爱好和兴趣来学习。下面艺术科学从“钱学森之问”讲起，（之后是）艺术美和科学美、艺术与科学的对话、艺术是科学探索的最高境界、双一流大学建设和艺术的关系。

在科学界、教育界，“钱学森之问”，就是杰出人才的培养缺失。2005年国家总理看望钱学森，钱学森跟温家宝的谈话产生了“钱学森之问”，社会影响很大。（我）通过一个讲座《我的大学》讲了这个过程。钱学森跟温家宝讲了很多国家发展的事情，钱学森说不仅要有科学知识，还要有文化修养，没有这个不行。学理工的同时还学画画、音乐，这是他父亲小时候教他的。他在美国西部MIT学习的时候很不满意，就回来了，说缺点什么。后来他觉得东部的MIT很好，所以他感觉一个大学应该是什么样的？所以（钱学森）在讲话上首先感谢他妻子的音乐和思维。所谓“钱学森之问”，就是说现在中国没有完全发展起来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一所大学能够按照培养科学技术、按照创造人的模式去发展，没有自己独特的创新东西。因为我好的朋友都是川美毕业的，今天有幸在庞院长带领下参观校园。过去上大学之前（我）很崇拜大学，从上大学、博士到现在，现在中国最缺的是什么？如果钱学森当年参观一下四川美术学院的校园，中国也有这样的学术殿堂的大学。我参观之后很有感受，所以我们理解“钱学森之问”的原意，是关于教育的根本问题，是关于大学教育的问题。人才培养问题应立足于人文、科学、艺术为一体的多学科全面的教育，而不是单一专业领域的问题。

从“钱学森之问”讲起。在川外的时候，通过多次接触和交流，我认为中国高等教育最大的缺失和短板，就是学生在人文艺术与综合性科学素养上系统性的教育缺失，从而导致想象力、创造力、战略思维能力不强。过去我们高考文理分科，导致所有学生、想象力、创造力、战略思维能力不强。丁肇中先生曾与我多次会面交流，希望我推荐优秀的学生去MIT，并专门强调说：最优秀的学生不是分数高的学生，而是会提问题和有人文艺术与多学科知识面的学生。所以今天我来谈艺术科学这个问题，从“钱学森之问”讲起。

艺术美与科学美。艺术美是事物以其外在的感性体现美，而科学美是以事物以其内在结构的和谐、秩序而具有的理性美。DNA螺旋结构就非常美。现在从有关梯田的画和刚淬火回火后的T8碳素工具，以及花卉与神经细胞结构的显微图片中，都可以欣赏物质的结构和科学的魅力。

梵高的《向日葵》，通过想象。自然科学里面二氧化硅和菊花等都所有都这样构成的。华西口腔是A+学科，全国第一、世界著名，前任华西老院长1949年的博士论文——棉布三叉神经分布图，用毛笔把英文标注，每个细节画出来。

艺术与科学的对话。爱因斯坦讲：物理给我知识，艺术给我想象。知识是有限的，而艺术所开拓的想象力是无限的。维纳讲：审美带来的情感、冲动和知觉，常使人瞬间进入创造性的化境，对艺术的元素刺激我这个细胞，处处可以想象，处处可以发挥自己的激情和感情。李政道讲：科学、艺术、人文的共同基础是人类的创造力。实现科学与艺术、科技与人文的完美结合，是培养能适应新世纪发展需要之人才的希望所在。钱学森讲：艺术是科学的血脉，科学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艺术是科学探索的最高境界。从我个人讲起，我是从博士读起，把数学跟力学结合起来的，我在国际上形成一个新的领域，在国际上这个领域里面发表文章和理念。分形数学的艺术美，这样下去形成一个完整的艺术，数学不断的迭代至无穷。现在很多的印花，都用数学公式体现花纹的艺术性，MandelBroSet 无限下去一个演示完整的过去就是数学和艺术。

艺术美是科学探索的最高境界。数学大师用计算机按分形几何学算法生成图案。2019年2月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展出了抽象派大师 Jackson. Pollock 的化作，他的画作与分形有关。艺术美是科学探索的最高境界，不止是真善美，厚德博学、乐于奉献的道德美；爱祖国、爱人民、大爱无疆的心灵美；勇于求索微观世界奥秘的科学美，这是一个不断探索的过程。现在有人工智能、大数据、未来信息科学能改变一切，人工智能研究专家预言：未来人类生活中有很多事情都可以由智能化机器人来完成，但有两项工作是无法被取代的：一是音乐（音乐创作），二是书法绘画（书法绘画创作）。因为音乐和书画不是纯的逻辑关系规律性演示下去，有灵感、有火花，有各种歧义性、发散性，所以这个大数据在我们艺术里面的音乐以及音乐的旋律，音乐的音符，但是弹的过程中每个人弹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乔布斯，很著名的企业家。他在斯坦福毕业典礼跟校友讲的，如果他不学书法就不可能有今天的苹果。“当第一次设计苹果电脑的时候，书法课所学到的东西完全影响了我，而且我们把书法中的一些元素用到苹果电脑上。”多年后，有记者问乔布斯：书法对您事业成功的作用，是不是印证了中国的古话“艺多不压身”？乔布斯同意，但强调说：我学书法，证明了一个道理，灵魂一定要飞翔。说明艺术不是僵化的、不是理性的。

所以说艺术作品体现精神境界，给人以启迪和教育。艺术的本质和核心，不在于外在的表达形式和单纯的表现技巧，而是植根于艺术作品本身的艺术境界，启迪和教育人们。同样一幅画不同的欣赏者来看，对灵魂的激发体验是不一样的，因为视角不一样。所以使人在得到艺术境界提升的同时，从而得到文化的熏陶、人文境界的陶冶、道德的修养和精神境界的提高。所以说我一直倡导艺术家和科学家，品艺有道，学养人生。艺术家要陶冶人心，弘扬真善美，引领社会文化，首先就需要把艺术家自身的学识、自身的学养、自身的境界不断去发展提升，要永无止境，这样才能决定你的艺术作品、艺术道路能够走得更长、更高、更远。科学家仍然一样，要追求真理，影响和引领经济社会发展，就需要具备基本的人文艺术学养、品格，没有人文艺术学养和品格的科学家，也是一条筋的科学家。所以人文艺术也直接影响科学家的创造的成就。

在某种意义上讲，科学行为就是科学的艺术化过程。换言之，人类行为的高级状态都是艺术的状态。科学的杰出成就的取得离不开对美的境界和追求，最伟大的科学发现，往往蕴含着秩序、简洁和美。如果没有一种人文艺术素养的体会、归纳提升，这种思绪简洁就不可能成为伟大的艺术家。做管理也一样，要做到科学、做到艺术，否则管理就只有叫管理，做到具有艺术的管理才是管理的最高境界。我们做学问要做到有艺术，才是学问的最高层次。所以一切真善美的理想境界，都是殊途同归，通往艺术的境界。

从整个人类发展史上来看，许多世界顶尖级科学家都在艺术方面具有较深的造诣。美国人罗伯特鲁特-伯恩斯坦对世界上150名著名的科学家传记进行了研究，发现几乎所有的大科学家、发明巨匠同时也是诗人、提琴手或者作家、业余画家。比如爱因斯坦是小提琴家，波尔是业余足球员，钱学森也有画画方面的成就。世界上所有科学家，必然有深厚的人文素养和内涵，才可能成为大科学家。

一流大学建设的艺术与科学。现在都谈专业、谈应用大学，本质和核心是什么？教育要点拨、激发每个学生的潜质和天赋，培养每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能力。一流大学应该提供艺术与科学融合的全面教育，而不是单一的、缺失的教育。所以通过科学技术教育扩展学生的知识，更要通过人文艺术的教育完善学生的人文修养和人文境界、视野。《耶鲁大学报告》中明确指出：我们的教育应是“全面的教育”，培养人应该是具有高尚品格的人。实现艺术与科学的结合，不仅是一流大学成功的重要标志，更成为现代大学办学理念的重要特征。世界一流大学已经普遍把艺术与科学汇聚融合，作为一所大学能够更具有发展活力、更适应未来知识经济时代发展的必然要求。哈佛大学把艺术与科学、人文一道，置于哈佛办学观念的核心地位，成为这所大学认知生活的组成部分。MIT说大学教育应该科学与艺术并重作为一所大学的指导思想。人文艺术教育是一流大学教育本质的内在要求。著名的斯坦福大学，在本科生前两年要求他们不分专业、不论兴趣，都必须选修《文化、观念和价值观》课程，帮助学生思考何以为人，使学生明白一些道理。

哈佛在本科生课程中设有很重比例的人文艺术课程，学校专门设立“艺术与科学学院”共开课程2500门左右，其中美术、音乐、古典文学、哲学、宗教等人文课程占总课程的40%。加州理工同样专门设立人文艺术与社会科学学院等等。麻省理工一直注重将自身理工优势学科与人文艺术交叉融合，成立了“科学技术与社会计划中心”“城市科技与艺术研究联合中心”等。一个大学，包括现在中国的大学评估排名都是遵守科技指标排序，真正的一流大学不仅仅是体现科技上领先，关键更在于拥有独特的人文艺术环境、完善的道德修养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这样去培养人才才是真正的一流大学。牛津大学定期举行“科学与艺术”沙龙，MIT所有的教学楼和实验室到处都有音乐、画，以进行交流和熏陶。我一直在思考，中国的大学最缺什么？包括学术环境、学术精神、学术熏陶等等，让大学学生无处不受到艺术的影响、思想火花的刺激，这样一个环境很重要。

我在川大当校长期间就思考，我们过去很崇拜大学，我们的教授老谈到像中学一样，上课就上课，完了就走了。什么叫大学学术殿堂？我早一点到川美来，我就会把川大建设得更好。在川大当校长期间，我特别强调文化艺术与科技创新、艺术科学的结合。我首先把川大的人才培养目标调整为：具有深厚的人文底蕴、扎实的专业知识、具有强烈的创新知识、具有宽广的国际视野。有知识更有文化，有智慧更有责任。我一直有一个梦想，我在财政部要了3个多亿，2000年的时候想搞一个艺术科学大楼，无论是李政道、钱学森说艺术、科学怎么重要，能有一个载体和环境融合起来，我想打造一个全球首个“文化艺术与科技创新汇聚中心”，钱要到了，但我伟大的梦想没有实现。致力于文化艺术与科技创新人才的汇聚、思维的碰撞、学科的发展。新校区很有先进性，包括理念，我从校长当时就想打造一个全球顶尖级的东西，希望在这里能够成为文化传承与艺术创新的互动平台、人文艺术与科学技术融合中心、艺术创作与文化产业孵化基地、审美体验与创业实践教育园区、学术交流与艺术沙龙共享空间、艺术创作与科技成果展示场域。当时我们想了七大功能，包括人才的汇聚、思想的汇聚、开放和互动的平台、传承创新研究基地等等，想得很好。包括里面的设计。钱要到了，也动工了，招标，通过公开公正公平的招标，就招上了，最后要价很多，做不成，现在还在打官司。钱要了、项目立项了、规划也搞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干成，很可惜，所以是我后来很遗憾的一个事情，但是我希望未来早日建成。

我学书画有三个出发点。第一我当了院士才到川大到校长，要当一个合格的综合性大学校长必须补文化，要有共同语言，要能够跟他们达成共识和交流。所以我想一个合格的综合性大学校长必须要有文化，所以我就学文化，从学习书画开始学习。因为书画写字，写什么内容，通过书画启发思维和想象力。第二书画是我的兴趣，人永远要不断的完善自己，提高自己的素养和情怀。第三为了自己坚持下去。因为人一天事情很多，忙，就不容易坚持了。我每天早上画一幅，必须画，叫自找压力坚守勤奋。自己有兴趣，用自己的修养、情怀，让自己不断坚持下来，所以每天画一幅。不要体现画得有多好，而是激励自己要坚持下去。

所以学了科学，这是我画的《水墨天下》，这是我的书法，我写的《诗品》等内容，这是人物花鸟画，在你们面前都班门弄斧。体现我一个工科男为了当合格综合性大学校长，为了自己的艺术修养提高，所以现在书法界虚心向大家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