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真知」展现安徽文化人物思想底蕴
以「灼见」瞭望安徽文化发展创新锐力
本期「真知灼见」
让我们走近「陈永群」
倾听他关于艺术的,真知与灼见
陈永群站在旷野,感到自己的作品都要化成灰烬。
他在大脑中建构了无数次的宏大叙事,在六安霍山大化坪镇俞家畈村千笠寺一望无垠的田际里,骤然渺小得像天边一抹云。
大自然在给他下马威。
此时距离计划中的「艺术与设计的田——大地艺术展」只有不到两周的时间,参展艺术家陈宇飞总在这片「大地」中找不到陈永群,村民说,「喏,那边」,手指向天边。
然后陈宇飞便能看到他,正独自坐在草深处望天发呆,与周围的植物群融为一体。
镜头再往前回放两天,陈永群带着累积了两年的艺术构想和设计计划来到千笠寺,「针对每件作品也各有五六个想法」。
结果他发现,很多草图上数米的装置表现,一旦在这山水间落地,其设想中的宏伟壮观,便会被莽莽的大自然瞬间「吞掉」:
「技术上的实现,太难达成了,过程就是不断的沮丧」;
多地疫情突发,很多邀请了的外省艺术家临时不能来到现场,作品数量可能因此「不够撑起现场」,这是永群没有预想到的。
陈永群在现场工作中(摄影:陈强)
他感到压力重重。
两年前朋友韩冬带他来游大化坪,他看到这片有山有水有雾气的原生乡野,萌生了在这里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有设计有艺术,有国际的设计平台,让美好的事情发生。
当然,他也想在这片广袤的绿中,进行一次跨媒介的立体实践。
各种原因和条件,使得策划一次大地艺术成为可以立马实现的事情,不过,对于永群来说是第一次;对于安徽来说,也是第一次。
1
陈永群这份对乡野的执念,或许是对童年美学启蒙的回响。
他六十年代在江西临江镇出生,从小就是沉默的孩子。
因为比一般的孩子早一年读书,他从小到大都是群体中被欺负的对象,这「特别」历程故事,就是每天上学混到放学。
处于弱者位置的自己,他只能以沉默和旁观来保护自己。
好在童年也是有「光」的。
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陈永群和家人在一个荣复军人疗养院度过了多年,这是陈永群「童年唯一的美好记忆」,尽管自己弱小而敏感。
「疗养院里绿树阴阴,有很多很多果树,橘子树、柚子树、板栗树、梨树、桃树到处都是,还有各种鸟,以及许多民国建筑。
伴随成长的邻居,大多是医生、护士和朝鲜战争伤残下来的军人。康复疗养的,有失明的、截了肢的或精神失常的各种残废军人,这些不幸留在他们身上,对于一个儿童来说,这么多伤员身体的残缺,内心引发的莫名阴影,至今还一丝丝地隐隐在目。」
来自大自然的生机与来自人类社会的苍凉,交叠铺垫在陈永群的潜意识中,他并不知道,若干年后,这种冲击成了他精神灵魂的底色之一。
七十年代,陈永群随家人搬至南昌,他完全不适应城市繁杂喧闹的生活,「我们刚到南昌的时候,下雨天出门是戴着斗笠的,那又是被嘲笑的历程开始。」他开始有「看到人就想远离」的习惯,「孤独倒是最好选择。」
十五岁时暑假的一天,他照例去书店买书,经过一家古玩店,撞见橱窗里陈列一幅元代倪瓒山水画,之前从未接触过山水画的他,直直地在画前看了半小时。
父亲从朋友那里为他获得古版的芥子园画谱,陈永群从此开始学习山水画。
他由此在艺术的道路上启程。
景德镇陶瓷学院美术系毕业工作几年后,他前往赫尔辛基设计大学读硕士,毕业后在芬兰生活、工作多年。
2000年受聘于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任教至今。
「我的知识结构,是由中国山水画为开端的,后来接触到西方文化,也特别喜欢,什么黑格尔、康德我很早就开始读,当然那时候读起来真的很难,因为没有什么逻辑思维学习的基础。
后来又接触了庄子的思想,也无比沉迷,还有禅宗哲学。欧洲生活了八年,文化有了实际的体验之后,就会有很多沉思。」
近年,经历了芬兰赫尔辛基设计博物馆「造化」中国当代设计展、「界外」群展、「万萻默伏」个展等,陈永群想做些和山林有关的事。
「撞见」大化坪的山水,对应着四十多年前,他在文物商店「撞见」的那幅画中的山水,那些遥远的记忆和内心远的精神场,交相呼应,好像很确定,却又无从言及的在陈永群心里回荡。
「我从小就不喜欢城市。」
陈永群的这个自我总结日益笃定,他发现自己的人生在临江、南昌、欧洲、上海、合肥走了一圈后,又在接受生命起点的磁吸——在林子里工作,既是他的工作目标,也是「生命的终点」,是对「自然」的具化;
同步进行的,便是关于大化坪的大地艺术的构想,也是对「自然」的诗化。
在与当地政府及相关合作方达成想法一致后,文旅开发程度为「零」的大化坪,在这个秋天繁忙了起来。
2
陈永群找到了志同道合的艺术家一起参与,他觉得,千笠寺的滩涂就是个自然艺术场,没有艺术家能抗拒这里。
果不其然,朋友们一呼而应,见到这片山水赞声不断,并达成共识:尽量就地取材、接近自然本真,将自己熟稔的构想与现场之境在天地间进行生命的礼赞。
无人机航拍的千笠寺滩涂(高先祥摄影)
一开始,陈永群经历了挣扎的自我否定过程。
最初想利用自己丰沃的国外设计师资源为大化坪做些设计改造,抑或在艺术展的部分引入「声音」艺术创作形式以实验空旷的维度,但因资金或技术问题暂时搁置。
他重换思路,创作了四部作品,进行了一次纯意象化的文化实验。
陈永群作品:生灵的寄宿
陈永群作品:生灵的寄宿
陈永群作品:刹那间的记忆
陈永群作品:刹那间的记忆
陈永群作品:留下的(被风吹落前)
陈永群作品:留下的(被风吹落后,陈永群觉得这个状态也是作品的一部分)
陈永群作品:往日
艺术家陈宇飞将他创造及运用了数年的个人符号「恍如抵达」带进了千笠寺田间地头;在现场创作其它作品时,也经历过「把已经用色彩表现的作品推翻重来」,最终确保了所有材料的在地化与自然性。
他在创作过程中,感到当下乡村存在一种反差——在物质上的「城市化」及文化上的「迷向感」,一方面,已拥有同质化城市生活的村民,希望本地拥有具备差异化的文化景观;
一方面,属于乡村的传统手工技艺几近失传。
在与当地工匠合作的过程中,他收获着领略乡村智慧所带来的愉悦,也思考着匠人们对手艺、生活和生存不解的解决方案。
陈宇飞作品:生长
陈宇飞作品:恍如抵达
陈宇飞作品:连接
制作:唐运筹
陈宇飞作品:重塑
制作:王继承、彭德旺、李贤和等
统筹:章新俊
陈强将在合肥等地进行多年的乡村少年摄影实践项目,「移植」到了本次大地展的第二现场——俞家畈小学,带着孩子们进行了短暂而深入的摄影实践。
同时,他亦在千笠寺创作了几部装置作品,比如四米乘六米、所有装置作品中唯一采用声光电的《大取景框》——作为职业摄影师,他希望将充满寓意的「取景框」留在乡野间,「帮助游人更加『聚焦』这里的山水景观」。
陈强、陈宇飞作品:树死网破
陈强作品:大取景框
陈强作品:大取景框
陈强作品:网路
陈强作品:王继承的作品诞生(这是陈强与千笠寺冪匠王继承师傅合作的摄影装置,借助王师傅竹制品制作的分解过程与物理呈现)
沐真的创作灵感及主旨,都是指向千笠寺的。
他把作品呈现出乡土化的骨骼,形态具象。
他的《梦》是唯一在观展路径两次出现的装置作品,成为本次展览遥相呼应的注脚。
他的《红椅子》亦是一部巨型作品,在沐真眼中,这把「天地之座」象征着乡村人对「家」的守望,及梦想乡村的浪漫。
沐真:红椅子 (高先祥摄影)
沐真作品:梦
沐真作品:梦
最终,在千笠寺展览现场,蜿蜒的展道以永群的《生灵的寄宿》为开篇、以其作品《往日》为结尾,辗转而递进地生长了艺术家们的15件作品,艺术家们错落有致地谱写了一首大地之诗。
此外,在俞家畈小学展区,还有沈国慧、陈强所教授孩子的摄影作品、芬兰Heli Hietala的两部装置作品、王诚的「卫生间改造计划」等作品的呈现。
值得一提的是,在本次展览上,还有两位「即兴作者」加入了艺术创作,章新俊和王继承,他们与当地的各个工作人员一样,在布展期间将灵感与艺术家交互相融,其创作成果被艺术家们直接或间接地呈现出来,点亮了本次展览最大的「意义」之一。
当地的孩子们正在拍照,「一起拍照」是少年摄影实践计划在霍山县大化坪镇中心小学的特别项目,参与者是小学 3 年级到 6 年级的 10 位小朋友。
通过 8 个课时的课堂教学和外拍,让孩子们学会用影像记录生活。
余沐阳摄影作品(「一起拍照」项目,该作品为参加项目学生所摄)
Heli Hietala(芬兰)作品:链接
Heli Hietala(芬兰)作品:链接
Heli Hietala(芬兰)作品:链接
Heli Hietala(芬兰)作品:不介意我
王诚:乡村卫生间改造设计
「中国的乡村,从建筑到室内,整个设计系统全是空白,这次的实验让我们看到了一些可以在这个方向继续走下去的希望。
当地政府对我们的想法很支持,对我们很照顾;乡民对我们也提供了无数的帮助,我们希望可以把这个项目做成体系,在更多的地方生根发芽。
另外,我们相信,我们也间接地帮助了当地工匠,让他们相信他们的传统技艺是受到尊重的,让他们有一定信心去做一些传承。」
艺术家们表示,布展一次收获无尽,但为中国或仅仅只是安徽乡村的文化旅游发展,艺术家们需要去思考和发现的,还有很多。
工作照,工匠们在与艺术家一起完成作品
布展的部分工匠在工作途中
而对于这一次的展出,艺术家们是按照永久性装置来设计、建造的,但并不在意装置在自然中最终能保存多久:
「就交给自然来决定他的时间吧。自然的能量太大了,那是创世纪的东西,是千年万年上亿年形成的,我们作为只有八十年寿命的生物体,我们的积累和学习,尚不足以去和自然谈论匹配能力。」
布展工作照
二零二一年十月十六日,「艺术与设计的田——大地艺术展」开展,这场城市文明与山水自然的联袂出演,迎来游人如织。
习惯了静默的千笠寺,或许正以游人和观展者为媒,与它充满更多可能性的未来,进行了一次链接;
同样习惯了静默的陈永群想着,所有展览的热度终会褪去,而作品依然矗立的 S 型的展道,却将他关于大地与艺术的梦紧紧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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