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群星10月榜#
1
唐,德宗贞元八年。
博陵城南,桃花峄。
这桃花峄地处都城偏南的山坳内,是个安静的村庄,只因一到春天,满峄桃花盛开,艳丽无比,因此唤作桃花峄。
庄上人家大都世代居于此地,仅一户曲姓人家是几年前迁来此地的。这家的男主人曲襄之谦和雅量,平日只作些字画来卖,而襄之夫妇膝下仅一小女,名唤绛娘。
曲家迁来时,绛娘才刚呀呀学语,便已生得唇红齿白,玲珑剔透,村人见了,无不欢喜之。待到大些,更是明眸皓齿,艳若桃李,直引得村中那些后生们引头缩颈,莫不艳羡。
这绛娘虽生在穷乡僻壤,但曲襄之自小便教其读经诵典,所以才思聪慧过人,稍大些便能出口成章,吟诗断句。
只是绛娘身子孱弱,干不来别的活计,每日里除了读诗吟句,就是跟了西邻莫家的三姐儿学做女红。
这一日,襄之夫妇有事出了门,绛娘见春色尚好,便将那绣床搬至院中。此时,杨柳风轻,雀儿清啼,心中便觉无限畅快。
绛娘刚拿起绣针,便听得西邻鸹燥,不一会,三姐儿推门进来。
三姐儿上有两个哥哥,都已成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甚是热闹。只是偶尔也少不了磕磕碰碰,闹心的时候,三姐儿便会跑来找绛娘玩耍。
三姐儿见绛娘坐在院中,也自寻了个板凳坐了,去看那绣床上的东西。
绛娘笑道:“家中可又失火了?”
这是两人间的戏语。每当家中喧嚷,三姐儿便自笑家中失火,因此绛娘才有一问。
三姐儿懒懒地一笑。家中惯常如此,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她扫了一眼绛娘绣的东西,不觉有些惊异。
2
只见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了火红的一片花,细细的蕊心微微地向上伸展,看上去不胜娇弱,而这一朵朵连成一片,却又说不出的美艳。可是,却看不到一片叶子。
“这花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三姐儿奇道。
绛娘笑了笑。
“说来你不信,这花是我梦中所见。”
“哦?是个什么梦,说来听听。”
三姐儿知道绛娘一向心思奇巧,虽说还是跟自己学得绣,但绣得东西却往往不与别人一样。如今听绛娘一说,便起了好奇心,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绛娘却淡淡地道:“没什么。”
三姐儿撇撇嘴,玩笑道:“莫不是梦到了哪位如意郎君了吧?”
绛娘闻听此言,有刹那的失神,却又很快地道:“就你莫姐姐嘴贫,我跟莫伯伯说一声去,明天就把你嫁出去。”
三姐儿虽与绛娘同岁,但生日却大她几月,绛娘自小便称她姐姐。那三姐儿小时便已聘定人家,便是博陵城内的大户石家的二公子名叫石俊的。因此绛娘才有此一说。
三姐儿和绛娘嬉笑惯了,也不以为仵,却以手支颐道:“我那都定下了,没什么稀奇的了,只是不知你将来会嫁个什么人?”
绛娘微微一笑道:“这都全凭爹娘做主。”
三姐儿斜睨着她,手指轻轻划过绣床上那些鲜艳的花儿,笑道:“敢说你自己心中没有什么想法?”
绛娘只笑不答。
她想起了梦中那个模糊的人影。
瘦瘦的身材,一身素衣衫,站在桃花深处。
三姐儿见她不说话,也不再玩笑她,便也拿了针同她一起绣起来。而这时,西邻的动静却越来越大,在这边已听得清楚。绛娘从来不过问莫家的事情,但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大的动静。
“这是为何呢?”绛娘问道。
三姐儿皱了皱眉道:“好像是二哥不知怎么惹了二嫂,一大早就不消停。唉,听说原来二嫂在家也是很乖巧的,不知怎的,到了我家就成了这样。”
绛娘知她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中烦恼,便宽慰她道:“许是心情不好吧。”
三姐儿没有接话,半晌才幽幽地叹道:“绛娘,你说,这女儿家是不是无根的萍?”
3
绛娘从来没听三姐儿说过如此感伤的话,不觉一愣,接着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呢?”
三姐儿长吁了一口气,显然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便叉开话去。绛娘见她如此,也不再多问。
过了一会,三姐儿心情略好了些,忽然道:“二哥昨天做了个好东西,你猜是什么?”
绛娘歪着头做沉思的样子,猜了几样,自然是猜不到。
三姐儿得意地笑道:“没猜到吧?是风筝。”
绛娘着实没想到,不觉“啊”了一声。
三姐儿便道:“今儿他们在家吵得烦,待明儿二哥心平息些,我跟他讨了来,咱俩玩去。”
绛娘心里欢喜,忙连连点头。
这一日,三姐儿一直待到日上中天,听着家中安静了些这才回去。
第二日,吃过中饭,刚过了晌,三姐儿果然拿了只风筝来。绛娘知道莫家二哥一向手巧,常做些乡人不会的东西,但没想到做出的风筝竟是如此精巧。
二人高高兴兴地拿了风筝径往庄子东边去。
庄子东边是开阔的田地,此时田里刚刚返青,田中劳作的人并不多,所以两人也没什么抛头露面的拘束。
三姐儿让绛娘拿了风筝往远处走,她自拿了线轴在手中。这日风儿正好,绛娘一松手,那风筝便轻巧地飞了起来。两个女孩子高兴地欢呼起来。
那风筝越飞越高,眼看飞上了云端。
三姐儿略收了收线,那风筝便稳稳地停在空中。
三姐儿和绛娘便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心情愉悦地看着那风筝悠然自得地在空中飘荡。
没过多久,风稍稍地大了些,风筝便开始在空中左摇不摆,三姐儿忙又收了收线,谁料她手上的劲大了些,可巧一阵风来,那线竟自崩断,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那风筝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向远处栽了下去。
三姐儿很是懊恼,跺着脚不知如何是好。
绛娘想了想,指着风筝坠落的方向安慰她道:“我们去那边找找看。”
三姐儿沮丧地道:“谁知会掉到哪儿去呢?”
绛娘笑道:“去找找看吧,总比在这发急要好些。”
三姐儿无奈地点点头。
4
两人一路寻去,走了很远也见着那风筝的影子,眼见天色将暮,两人不觉都有些心急,便决定分头寻找,若半个时辰后还找不到便不找了。
却说两人分开后,绛娘便一路往北找去。走没多远,她渐感体力不支,便停下来略事歇息。
她往四下看了看,只见东面桃树林立,桃花灼灼,想那风筝若是坠落此处,倒有可能挂于枝上,于是,便起身往那桃花林中走去。
那林中倒也幽静,一条小路直通往前面的村中。
绛娘慢慢前行,一边抬头仰望那树上。可惜看了多时,也没见着那风筝的影子。
正在绛娘失望之时,她忽听身后有人问道:“请问姑娘可是在找这个吗?”
绛娘不意中被骇了一下,她呼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这一看,竟是愣住了。
只前眼前之人着了白衫,瘦长的身材,一张面孔生得却是无比俊雅,面带微笑站在盛开的桃树下,而他手上所拿的,正是她与三姐儿丢失的风筝。
这让绛娘猛然想起自己的那个梦,又想到三姐儿的玩笑话,不由得红了脸。
绛娘点了点头。
那男子抬起手,便把风筝递了过来。
“小生刚刚从这树上捡到的。”
“多谢公子。”
绛娘说完,便低了头接过风筝,然后匆匆地离去。
走出不多远,她忍不住偷偷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男子依旧站在桃花深处,向这边凝望。
绛娘见他凝望,忙转回头来,一颗心却是波澜顿起。
这个男子是谁?为何与自己梦中所见如此相像?却是羞于女儿家身份不好去问。
绛娘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待遇到三姐儿时,已是走得娇喘微微。
三姐儿见到她手中的风筝,不觉大喜,拍拍胸口道:“这下回去不怕二哥骂了。”
绛娘笑笑,把风筝递给她。三姐儿接过风筝这才注意到她。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绛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发烫,但她还是掩饰道:“可能走得急了些。”
“哦。”
三姐儿知她体弱,倒也不怀疑,欢天喜地地拿了风筝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