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窝春晓
短篇小说连载
第四节 阿离
阿离是个捋不顺的野丫头。村里的老人以前都这么说,八奶奶嘴上也说,心里不想。
阿离是让人骄傲的好孩子。村里的老人后来都这么说,八奶奶心里想想,嘴上不说。
阿离可不管这些,她落得自在,求得解脱。
“你说的这些可曾亲眼所见?”阿离咯咯的笑,扑簌扑簌的眼睛紧盯着小花匠的脸。
“吾所未见”。小花匠摇了摇头。
“可曾亲耳以闻?”阿离继续笑着问。
“世所未闻”。小花匠低下了头。
“那这些可作得真?”阿离紧追不舍。
“实不相瞒,我未敢确信。”小花匠喃喃的说。
“那你为何又托付于我?”阿离憋住笑,假装一本正经的问。
“我……我……我……”小花匠一下子抬起头看着阿离,脸涨得通红,却只说到:“我相信诺子”。
阿离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管它真真假假呢,你信诺子,我也信你。”
两两相望,对视无言。渐渐,夜色升起来,终于笼罩了四野。
阿离的桃花汤已经喝了三个月,小花匠的桃花树也已经养了三个月。三个月,只待事毕功成。
忽一夜,花姬夜半梦回,呆坐半晌。梦中,花姬香消玉殒,化作一只蝴蝶,在高岗处与另一蝴蝶上下翻飞,绕于一棵凌冬里盛开的桃花树。
花姬者,秦军副将涉间之爱姬。花姬其人,当真花容月貌,美艳不可方物。王离治军,本极严苛,涉间甘冒奇险,秘藏花姬于军中,可见间之爱姬,甚矣!
越日,花姬将梦说于涉间,涉间啧啧称奇,因前夜,间亦生同梦。涉间询之左右,无人能解,但有言曰:“此去不远一村落,有一花匠养花于坝上,或有桃花树,唯当下寒冬理无桃花。”
涉间心下暗暗纳罕。说也奇巧,寒风割面暴雪连天已经数日,这一天却雪霁风销,午后暖阳照着一派清白世界,着实美不胜收。左右无事,便与花姬携心腹数人,奔坝上而来。
小花匠柴门洞开,见涉间众人踏雪而来,心下想到:“诺子诚不我欺。”众人入内,正待相问,小花匠却开口说到:“将军至寒舍,未曾远迎,特备桃花汤,供将军驱风寒。”
涉间见民夫抚琴村女煮汤,未问来人未显惊慌,略感怪异便暗存防备之心。花姬听闻“桃花汤”,兴致陡增,走上前来欲观究竟,却见涉间暗暗摇头,遂放下一试之念。
小花匠与阿离对视一笑,阿离自取一碗汤徐徐饮下。涉间见无异状,便继续说到:“听闻十里八乡独贵舍专事养花,特来观瞻。”
“寒冬腊月,别无他花。”小花匠说到:“惟暖房内桃花树一棵,聊以塞责。”
涉间听闻果有桃花树与梦境相吻,更感奇异:“但求一观。”
众人移步暖房,但见小树一株三五枝桠,若干花苞静含待放。花姬见之,爱不释手,遂问道:“寒冬时节万花凋零,此处暖房亦未见暖于阳春,为何此树却可含苞待放?”
小花匠答道:“夫人未闻邹衍吹笛一事乎?术士有言:北方有地,美而寒,不生五谷,邹子吹律暖之,而禾黍滋也。”
花姬诧异不止,心向往之,问道:“想必先生亦通晓邹衍吹笛之术,可否一展高才?”
小花匠说道:“在下不才,虽未学得吹笛之巧,但约略可作抚琴之术,伴以桃花之舞,精诚所至,或可使得地暖花开。”于是,小花匠倚树坐地抚琴,阿离连饮三碗桃花汤,手持桃花木剑,作桃花之舞。
初,琴声低婉,舞姿妙曼。渐,琴转怪异,阿离香汗透衫,绕树疾走。花姬众人不明所以,但觉云里雾里眼花缭乱,而观其树,一树花苞竟次第而开,吐蕊争艳。花姬爱之,欲折花枝,抬脚迈步却一下萎顿于地。涉间大惊,知必有诈,意图阻之,一口气上不来却发觉五脏六腑翻腾不息。
涉间倚剑在地,哇的突出一口血来。霎时,琴、舞顿息,花蕊亦枯。小花匠血流于琴,阿离枯萎于地。
户外,天色如晦,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
— 未完待续 —
作者:路纳 南宁市江南区人民法院吴圩法庭副庭长
编辑:黄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