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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第三回李忠「赵玉平水浒智慧第三部有声小说」

2024-02-17 08:34:41

水浒故事新编(三)

作者简介

李黎,男,1980年生,2001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编辑。1998年开始写作,曾获“第三届红岩文学奖”、“2016年《扬子江》诗刊年度青年诗人奖”等,著有中短篇小说集《拆迁人》《消失在夜晚的人们》。

(本文刊载于《青春》杂志2017年第10期

转载于《小说月刊》2017年11月号。)

这些吃的留给老娘

很多个黄昏,陶宗旺都会在施工的军卒们散伙之后,一个人坐在城墙上,看着鲜红的晚霞发呆。他喜欢筑城,喜欢铺路,喜欢修堤坝和台阶,这是因为他喜欢劳动,如果不劳动,人生的乐趣就没有了。只是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的云彩和老家那里云彩极其相似,陶宗旺想家。他怀念当年的土地,怀念当年从家里一路走到田地里的那一段路,路上有野花野草,很多都可以吃,还有藏在草丛中的野味和天上的鸟群。因为家在村子的最东边,陶宗旺得以在屋子的东边开辟了一个巨大的菜地,上面种满了蔬菜,周围用栗子树当作院墙,整个菜地郁郁葱葱,瓜果满地,也在一年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保持着姹紫嫣红。

后来这一切都没有了,自己离开了老家落草为寇。没有了自己的打理,菜地应该已经成了一片荒地,坚决不肯跟自己上山当土匪、坚持独自在家过日子的老娘应该没有力气把菜地打理好。

想到老娘,陶宗旺有些热泪盈眶,血红的夕阳如果有知,是不是可以代替自己看望老娘几眼呢。再过半个时辰,天黑了,就看不见老娘了。一到天黑老娘就会坐在屋子里,用一盏豆粒大的灯照着眼前的食物细细打理,灯光太弱,以至于周围的黑暗更浓,根本看不到光线中的人和事。

陶宗旺会坐在城墙上,让思绪跳过黑夜,来到凌晨。那时老娘会起床忙碌,整个家像一个人一样醒了过来,活了过来。他甚至为此情此景写过一首诗:

家在村子的最东边

再往东是麦田、山坡

和早晨的太阳

太阳下面有一片树林

我曾经很多次站在那树林里

看着自己的家

确实,它占据了最东边的位置

而且遮住了由东往西的一大片村庄

我从山冈上走下来

朝家里大喊一声

声音像清晨的阳光一样

穿过麦田,落在院子里

每次,当自己想着母亲的行迹,从傍晚一直到天明,陶宗旺就会非常放心,而自己眼前的山寨这个时候也黑了下来,是时候干另外一件事了,陶宗旺支好铁锹,一跃而起,没入梁山的黑暗之中。

因为欧鹏和马麟时常外出作战,陶宗旺只得和基本不离开山寨的蒋敬一起喝酒说话,后来裴宣和孟康也加入进来,四个人一起喝酒说话,偶尔打牌赌钱。这四个人在一起赌钱,有一些荡气回肠的味道,蒋敬算计,孟康心机极巧,裴宣勇猛无畏,陶宗旺也不含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就吸引了更多的人一起过来玩牌赌钱,赌局越来越大,半数的兄弟都聚集在蒋敬或陶宗旺的住处赌钱(他们两个住处相连),没有战事的时候每夜如此,比喝酒还能让兄弟们兴奋。

李逵是常客,每次都拎着一壶七八斤的酒,边喝边赌博。如果不喝酒,李逵基本上不会赢钱,现在喝了酒,输得更惨,没有人比他惨。每次赌输了,他都会去找宋江哭穷,让宋江借他银子。

宋江有时候被李逵逼得方寸大乱,怒不可遏地说:“铁牛,你不能再赌下去了!”

“我为什么不能赌,老爹早就没有,老娘也没有了,我光秃秃的一个人,为什么不能赌!”

“你欠我的钱已经太多了。”

“那又怎么样,每次下山打劫,不都是我抢的钱最多,然后分钱的时候,不都是你拿的最多!”

宋江的黑脸被气得起了一层疙瘩,像密密麻麻又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万颗黑芝麻在脸上,他怒吼一声说:“铁牛不得胡说,我哪一次拿钱了,除了有功的兄弟们分分,每次的钱财大部分都归了山寨!”

“你就是山寨,山寨就是你。”

宋江“啊”的一声,想说什么。李逵抢着说:“难道我说得不对的吗,连让高俅给山寨的历史博物馆揭牌这样的事你都可以做,山寨不是你,难道是林冲的吗,难道是我的吗?快给我钱,赌局要散了!”

既然钱能让李逵的心智保持在眼下的水平,或者更低,宋江自然就不断地给,李逵也就不断地输。三个月下来他输掉了白银7万9千两。这个数字是蒋敬告诉李逵的,如果他不说,李逵大概永远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输了790两呢。

蒋敬是这么说的:“铁牛,你不要再赌了,这么长时间来,其他人之间互有输赢,不过每一个人都从你这里赢了钱。你是帮着宋江大哥给我们打赏?就算是的,这么多钱也太多了,我们这里常来的不过四十个人,每个人都快要从你这里赢了两千两银子了!”

李逵被持续不断的差运气弄得垂头丧气,坐在那里生闷气,听了蒋敬的话,默默算了半个时辰,掰着指头算,大致明了之后,他愤怒了,大喊一声:“你们合伙算计我,你们还我钱来,你们竟敢赢我这么多钱,你们这群混球!”

“愿赌服输!”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这里面肯定有鬼,我怎么会只输不赢。有鬼啊!”李逵大喊一声,抄起牌桌狠狠砸向对面的墙壁。半面墙被他砸倒了,而对面是陶宗旺的家。

那时一个临时的仓库,陶宗旺正在计划着建一个正规的、固若金汤的、分割清晰的仓库,现在正在筹划,但没有开工,因此各种物品只是齐齐地对在那里。

现在,大家都看到了一堆堆的物件。

有大约五千两银子,应该都是奖赏和赢来的,一封封地堆在那里,气势逼人又不值一提,众位兄弟因为和李逵为伍,对银子已经没有多少的感觉了。

有大约三百个坛子齐齐地堆在那里,上面还贴着小纸条,歪歪扭扭地写着“大蒜”“豇豆”“萝卜”“白菜”之类。

还有大约两百个袋子,应该是大米;还有三百个箩筐,里面盛的应该是稻子。

还有几百个油纸包裹,用绳子扎得很严实,大家一看就知道,这是山寨上最为常见的腌肉。这里居然有这么多。

还有大大小小近一千个盒子,五颜六色的,形状各异,里面都是些干活炒货糕点小吃之类。兄弟们出身都不怎么样,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如此之多的盒子堆积在一起,气势逼人,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作为把墙砸一个大窟窿的人,李逵有必要说几句:“陶宗旺,你这里怎么这么多吃的?”

蒋敬厉声说:“李逵,你赔我的墙!这堵墙价值纹银一百两,你给我拿来!”

“我晚上跟宋江哥哥要了一把银子,应该有好几百两吧,都输给你们了,我哪里还有钱,欠着吧,明天还给你!”

“你明天拿什么还啊,我看你不如给陶宗旺兄弟当下手,干一年活,给你个便宜,算一百两纹银,还给蒋敬吧哈哈哈……”

鲁智深这么一说,一笑,大伙也都跟着哈哈哈笑起来。但是鲁智深一边笑一边用眼睛瞪着在座的人,他眼睛里射出的寒光让每个人都头皮发麻,呼吸不畅。

“走了!不玩了,扫兴啊!”燕青说着,推门走了,其他人看看燕青再看看鲁智深,都走了,似乎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被燕青牵走了,又似乎是一群鸭子,被鲁智深用宽袍大袖扇跑了。

李逵夹杂在人群中,想到自己可以免去一百两银子的债,一边跑一边嘿嘿嘿笑了几声。

作为一个农民,陶宗旺在很多年里的最大愿望是结婚生子,娶一个身材结实、髋骨够宽的女人是必须的,如果该女子容貌看着令人欣喜或让人激动,那再好不过了。为了这个生活目标,陶宗旺一直含辛茹苦,每天早早起床,在菜园里练一套自创的铁锹功。菜园里没有空地,只有一垄垄菜地之间分岔的小径,陶宗旺就在这些被反复踩踏后浅白色的土路上挥舞着锄头,他想的是将来要保护媳妇不受邻里的欺负,自己一身好武艺是必不可少的硬件。每天晚上,不管多苦多累,陶宗旺会复习一遍早晨的铁锹功,这个时候他想的不是对付邻里中可能的恶霸,而是对付三五个公差,只要能对付他们,自己就能带上媳妇和几个孩子远走他乡。而每天入睡之前,陶宗旺脑子里琢磨的是全新的铁锹功,以供第二天一早练习。除了练功就是干活,远处的田地和近处的菜园都是自己在打理,老父亲在自己二十岁那年就害了一场病,病好了后成了自己的下手,做一些简单的事。老娘身体一直不好,只能待在屋子里,把矮矮的屋子和小小的院子收拾干净,让它一尘不染,即使在黑夜里也熠熠放光,散发出人世间值得走一趟的色泽。

这一切突然间都被打破了,一天清晨,微光之中,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带着呼啸和火球还有刺鼻的气味直奔陶宗旺的家而来,一阵巨响之后,石头像鲁提辖打在镇关西脸上的拳头一样砸在了家门前的地上,堵住了大门和小径,让陶宗旺出不了门,就算挤出门,前往菜园的路也被死死堵住。石头落地之后,大地震颤了两个多时辰,每个人都顺着震动和巨响找到了这里,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块石头。

“我觉得像一只狗头。”一个人说着。他说得不完全对,但是开启了评说的先例,每个人都从极度震惊中恢复了理智,恢复了作为人的灵性和语言。他们用尽了这片土地上常见的事物来形容这块石头,而陶宗旺和父亲站在石头对面,有家难回,老娘在屋子里,突然间只觉得一片漆黑,屋子前面的天黑了,屋子后面的天还亮着。

有一个人说:“这是天降祥瑞,应该送往京城呈给今上。”说这话的人很快觉得这句话非常有份量,就不断重复。陶宗旺怒不可遏,挥着铁锹把他打得脑浆迸裂,那个人在临时之前抽出一把刀,直直地插在陶宗旺老父亲的胸口。

人群一哄而散,因为陶宗旺打死的人是知县的弟弟,本地的恶霸,接下来必将引来知县的报复。陶宗旺唯有逃走。

让陶宗旺决心逃走而且不带上老娘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他 的老娘对陶宗旺陡然出手伤人并且导致父亲被刺死非常不满。老太太说:“你只是我们家的过客,迟早要离开我们,真正跟我相依为命的是老头子,不是你。现在你害得他被打死了,你走吧,我守着他的尸首和这块石头过日子了。”

说完这些,老娘把老头子的尸首用绳子捆在这块巨石上,自己从缝隙里挤回屋子,再也不打算出来了。

陶宗旺身材高大,怎么也不能像老娘一样挤过去,只有拆房子。而父亲刚刚过世,拆房子无疑于送老娘归西,这是万万不能干的。

陶宗旺用被打死的人血在石头上写下“挡我者死”四个大字,离开家逃难去了。

他一直惦记着老娘,不知道她是不是饿死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了。上山之后他负责监造山寨各处,大量的军卒和食物由他支配,他于是藏起了很多很多,似乎自己有无数个老娘正在排着漫长的队伍朝自己走来。

陶宗旺还后悔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不该写“挡我者死”这几个字,错了。应该写“搬我者亡”,警示别人不要搬动石头,这样最起码可以局部地保护老娘。一想到这件事,他收藏食物的举动更猛烈了。

在忠义厅前的空地上,陶宗旺储藏起来的所有食物都被倒在地上,在烈日中发出千奇百怪的气味,在一点点变质、硬化。这片空地是一块块新鲜出炉的的青砖铺就的,从台阶上上来后,一眼可以看到忠义厅,但步行需要九千九百九十九步,足见空地之大,令人肃然起敬,让人浑身发颤,大腿发软。

现在陶宗旺不得不在自己修建的恢弘的场地上接受山寨的惩罚。

李逵发现了陶宗旺的秘密之后,兴奋地告诉了宋江。宋江觉得棘手,交给柴进处理。柴进担心自己一个人不是对手,就拉上了几个人,叫做“小组”。小组里有朱武、花荣、李逵、解珍解宝。

小组给陶宗旺的处理意见是,把所有的食物全部铺在在忠义厅前的场地上,然后陶宗旺本人绕着这些食物跑108圈,一边跑一边喊“忠义梁山、大哥万岁、文成武德、万世千秋”这16个字。一圈大概有十五里那么长,陶宗旺顿时觉得,不如留在老屋里守着老娘一直到死。

想到自己尚且不知道老娘的死活,陶宗旺也就忍住了,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喊。天气炎热,没一会就口干舌燥,脑袋发沉,脖子酸胀。

很多人都在围观,看着看着就走了,新的人涌上来,看着说着。走了之后又有人走进,可能是已经来过的人,可能是刚刚过来的人。

只有焦挺拿着一个水袋走到近前,等陶宗旺跑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把水袋递给他喝水,自己和陶宗旺并肩跑一阵,拿过水袋,站在一边等着。再过几圈再把水袋递上去,如此反复。

“焦挺兄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陶宗旺一边跑一边抽出一点气息问。

“我没有对你好,我只是送你一程。你如果跑死了,我就是那个在你死前让你舒服一点的人,这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做点好事,将来死得痛快一点。”

“可是你给我水喝,我就不会死啊。”

“那就是你的运气。”焦挺冷冷地说。

又跑了两圈,几十里的路,天黑了,雨落了下来,陶宗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活着反而是运气呢?”

雨水密不透风地落在眼睛里、嘴巴里,陶宗旺又自问一句“为什么活着反而是运气呢?”随后他停下脚步,缓缓地朝住处走去。他想好了,如果谁来阻拦自己,就一口咬死他。

他没有想过,如果远远地射来一只或者一千只利箭,他能咬到什么。好在还有雨水和雨水之间的大风。

在李逵撞破墙壁和“小组”过来彻查此事之间,有三天时间。这三天里,陶宗旺寝食不安,最后他猛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就去找时迁。

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对时迁说:“时迁哥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帮我把我藏的东西都偷走吧。这个世上只有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么多东西都偷走了。”

“我不行,偷大件还是要看段景柱的,他连马都能偷走。我只能偷那些放在房梁上的小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我攒下来留给老娘的啊……”陶宗旺说着,哭了起来。

时迁不为所动地说:“兄弟,你看看我,胖了三四十斤,哪里还能再偷东西啊!等我瘦下来,我或许可以把你老娘的骨灰藏到一个不被人发现的地方,那个时候她就可以享受一下死后的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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