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的放任和不善利用时机,落得终生潦倒。”吴冠中曾说常玉晚期作品的线条是“乌黑的铁一般的线”,“不再是迷梦,是一鞭一条痕的沉痛”。他的作品吐露出高傲、孤僻、落寞,那些孤独的鸟和兽,那些出人意外的线的伸缩,那比例对照的巨大反差,使人立即想到了八大山人。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再看《曲腿裸女》,体会是完全不同的。
▲《曲腿裸女》背后常玉用毛笔所写的话:“如果在当其时不遭穷困,勤于作画,不致等到今日始成,则早到成熟期矣,万叹。特此作记,时在一九六五 四月。”
《曲腿裸女》表面写人,实际上是将中国山水雄奇造化寓于人体,常玉借用西式色彩与线面构图来写东方瑰丽隐秘的博大气象。这幅徐志摩眼里的“宇宙大腿”一如既往地呈现了常玉笔下裸女下肢简约夸张的肥硕,其线条较早期裸女画更为厚重遒劲,下笔金石如刀,融入了东方书法审美意趣,没有了年轻时专注于脂润肌满的柔美飘逸,却多了一份恣意张扬的肯定与成熟。他把几千年来人类文明最为禁忌的部分以光明坦荡的东方美学样式和盘托出。这种令人高山仰止的母性伟岸表达融入了大道至简的中国式写意情怀,《曲腿裸女》作为其人生终极钜作是前所未有的东方表达,堪称常玉式巅峰绝唱。
猫捕蝶
常玉接受法国艺评家皮耶·祖弗(Pierre Joffroy)采访时说:“欧洲绘画好比一席丰盛的菜肴,当中包含了许多烧烤、煎炸的食品以及各色肉类。我的作品则是蔬菜、水果及色拉,能帮助人们转换及改变对于欣赏绘画艺术的品位,当代画家们总带点欺骗地以多种颜色作画,我不欺骗,故此我不被归纳为这些为人接受的画家之一。”
中国画瓶中的玫瑰
是的,这便是与众不同的常玉。作为早期留洋西方的亚洲东方艺术家,常玉与林风眠、藤田嗣治三位堪称吸收西艺成就自我的启蒙典范。他们在受其时的野兽派等西方现代主义影响的同时,并没有丢失本民族之根性,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艺术道路。林风眠的风景画深受塞尚影响,人物画则是以中国古典仕女图结合野兽派表现技法之改造。常玉与藤田嗣治都受莫迪里阿尼与马蒂斯之影响,藤田嗣治的人物画有鲜明的浮世绘底色,常玉笔下高洁冷峻的线条则蕴藉着无所不在的东方气韵。正因为常玉笔下的东方气韵相较于藤田嗣治更为浓郁,而在作品形式上藤田嗣治更贴近西方视觉,这种文化土壤的差异也大大提升了西方人理解常玉的门槛,不是深味东方底蕴者都很难欣赏常玉画作背后的东方特质。在精神取向上,如果说林风眠的“些许忧郁”是人间烟火的遗留,藤田嗣治的“乳白裸女”还徘徊在学院凡间,那么,脱胎于贵族小资的“常玉式高洁”已升腾为东方仙气,在心灵深度刻画上,常玉明显来得更为高致。如此的常玉或许还不够宏大恢弘,却已足够独特卓然。
小鹿
常玉生前寂寂无名,死后名声大噪,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了一生,这才是他永远活在人们心中的价值。
常玉非常遇,有如今近两亿港币的《曲腿裸女》为证。
常玉非常遇,与其说常玉卖的是不可再世之才华,不如说常玉卖的是遗世的独立与寂寞。
在区区眼里,不出世的常玉是忠于自我坦荡的张爱玲,是中国近现代版的倪云林。
他是衣衫褴褛的闲云野鹤,却活出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玲珑剔透。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如此的常玉是何其璀璨!如此的常玉是何其幸福!
读懂常玉,便读懂了人间向往高洁的灵魂。
为了进一步展现新中国成立以来各个时期的美术代表人物的创作业绩和艺术成就,进一步弘扬中国美术文化,展示新中国60年中国美术家的艺术风采,也为后人研究这个时期的美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