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花计划”
导读:要寻觅外来的卖淫少女,伦敦苏荷区(SOHO)不得不去。这里是著名的艺术区,却也是从十七世纪就形成的色情区。50-75%的卖淫女来自国外,科索沃,阿尔巴尼亚、泰国、俄罗斯……都曾经是她们的家。
“罂粟花计划”的办公室在一栋摩登大楼内,到处都是长长的甬道,两旁房门紧闭。寻找约好的采访办公室时我迷了路,每次敲门问路,都能从打开的门中看到不同的场景:机房,心理咨询室,甚至茶水间。但无论哪个房间,屋内坐着的女人都面无表情地躲避着我的视线,甚至故意转过头去。
终于找到了采访地点,一个满身BLINGBING的女孩吓了我一跳:脖子上金色项链层层叠叠,腕子上金色手镯叮叮当当,手指上的金色戒指偶尔反射耀眼的阳光。虽然略显粗糙,这金色却与女孩黝黑的皮肤相称。黑人特有的粗钢丝一样的头发被整齐地梳在脑后,她拎着金色的PVC皮包,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她就是我今天的采访对象。在此之前我对她的所有了解只有一句,来自罂粟花计划的媒体负责人Anna Bowden:她去年毕业,想成为一名律师。哪怕面对面,我对她的了解也只能停留在一个被严加控制的层面:采访只能在罂粟花计划的办公室进行,有工作人员全程陪伴,我被再三叮嘱,不可谈及过去、不可拍摄正脸,不可披露私人信息比如真实姓名和出生地。寒暄中女孩告诉了我她的名字,Anna立刻提醒她为自己想一个假名,那就叫Favour吧,她说。
21岁的Favour来自西非,虽然已在英国生活了5年,她的英语依然算不上流畅,谈起话她语速缓慢,声音低沉,手势极少,像一个初学写作的人简单地陈述别人的故事。只有谈到课程时她似乎有备而来,流利地说了许多长句。她一直对我礼貌地微笑,只有看着Anna时才笑得像个21岁的姑娘。
当下她的生活简单得有些无趣:和有相同经历的朋友合租,一块买菜做饭,偶尔看场电影,最大的希望是留在英国工作。终于谈到她想成为一名人权律师的理想:“我想帮助别人。”通过导师的安排,她进入一家律师行做文书,薪水不高,但办公室气氛还算单纯,没有人打听她的过去,已经足够叫她安心。闲暇时她自学法律和英语。来到英国之前她并没有过完整的教育,现在从头学起,有点困难——Favour笑笑:“我经历过真正的苦难。”仅此一句就让我心头发酸。
采访结束,Anna送我到门口,看着眼前这个爽朗明快的女孩,我问:在路上遇到你曾救助过的女孩,感觉一定很棒吧?Anna惊讶:“她们从这里走出去,就不会想再回来。我属于她们想要忘记的过去,我很高兴她们真的忘了我。”
让这些曾经被关在地下妓院的女人开始新生活并不容易,她们有的陷于多种疾病,有的因为害怕被报复不敢回家乡,有的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孩子…… 罂粟花计划已经帮助了700多个这样的女人,重建生理及心理健康,为她们申请伦敦居住护照,安排工作,包括推荐她们去参加赫拉项目的学习。这些女人进入帝国理工学院的唯一障碍来自她们自身:心理重建是否到足够程度。
帝国理工学院对这批特殊学生保护严密,绝不允许泄露丝毫她们的灰暗过去,我们只能从英国媒体的零碎报道中大致还原出她们的经历。BBC报道过一个叫Tracy的女孩的故事,她来自尼日利亚西北部的小乡村,十五岁时父母的去世让她的生活急转直下。第二年,她消失多年的叔叔突然出现,说要带她去首都阿布贾读书。当她带着自己最好看的衣服经过七小时的大巴跋涉到达阿布贾,第一个夜晚就被灌醉,失去了童贞。
那之后她被关在一个小屋,不停接客,成为叔叔赚钱的工具:“最多的一次,一晚上跟六个男人上床。”她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头,转机出现在一场逃难中,当她被叔叔带到英国盖特维克机场试图偷渡到意大利,她迅速躲进厕所,把护照护在胸前,胆战心惊地等到叔叔消失,她跑到移民办公室求助。
Tracy最终获救。移民办公室的Lily对解救Tracy这样的女孩已经很有经验:“她们大都精神恍惚,被人贩子和不堪的生活吓破了胆,经常在警方的询问中沉默。那些人贩子多年来与警察斗智斗勇,甚至用巫术来控制那些少女。”Lily协助警方解救出了20多个被诱拐到英国卖淫的非洲少女,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要寻觅外来的卖淫少女,伦敦苏荷区(SOHO)不得不去。这里是著名的艺术区,却也是从十七世纪就形成的色情区。50-75%的卖淫女来自国外,科索沃,阿尔巴尼亚、泰国、俄罗斯……都曾经是她们的家。
这个数字是Mer Ruh咖啡店的老板Judy告诉我的,她曾是苏荷区的“头牌”,现在她帮许多被迫卖淫的外国女孩脱离苦海。她讨厌有些媒体对女孩们“外国性奴”的称呼:“这绝对是种侮辱。她们是缺乏生存技能的女孩,除了出卖肉体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活下去,即便如此她们也不像很多年轻的英国女孩一样沉迷于香烟、大麻,甚至不喝酒,只会把自己靠肉体和尊严换来的钱寄回去补贴家用。苏荷区是一个很小的地方,我们会给彼此鼓励和支持,有点像女人联盟。”
“那时,我已经足够强大了。” Maria说,但最后一刻,她犹豫了。
和上次一样,第二次来到罂粟花计划办公大楼时,我依然不知道采访对象是谁。接待处一个正在沙发上看书的女孩吸引了我的视线:她一身时髦的黑衣,美得张扬,却给我一种“不属于这里”的感觉。办公区中都是女人来来往往,但工作人员和被救助的女人泾渭分明:前者脸上带着急切的热情,不用开口就知道她在说“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后者大多没有表情,即使露出笑容,也近乎机械。这黑衣女郎到底是谁?伦敦购物大街才最适合她的气场。
忽然她站起来,对我打招呼:“你是来和我见面的吧!”握着她主动伸过来的手,我一时有点发呆。她迅速开始自我介绍:Maria(化名),26岁,来自前苏联地区,梦想成为一名演员。“可是当演员就一定会被议论,你不怕别人谈论你的过去吗?”我很吃惊。Maria答得利落:“到那个时候我已经足够强大了,会有能力处理的。”
“去年这时候我还是另一种样子,总是宅在家里,拉上窗帘,跨出房门一步就心慌,更别提跟人说话了。参加赫拉项目的课程之后,我发现做演员的梦想又回来了——我的导师是Mary Spillane!你一定在电视上看到过她,她以前是美国总统的形象顾问呢!”提起老师Mary Spillane,Maria就止不住的话,她甚至拿出笔记本向我展示课程记录,有点稚拙的字体密密麻麻。
“罂粟花计划”导读:要寻觅外来的卖淫少女,伦敦苏荷区(SOHO)不得不去。这里是著名的艺术区,却也是从十七世纪就形成的色情区。50-75%的卖淫女来自国外,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