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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实际的事,年轻时可以完成的事”

2022-07-06 18:43:57

专访独立动画导演雷磊

雷磊的作品就是典型的“自由自在的动起来的画”,它们和标准工业流程中生产出来的动画片很不一样,是真正的只能用动画的方式去想象的画面和从动画的思维里迸发出来的叙事。

雷磊特别爱跑国际动画节,一个月前,他参加完捷克国际动画节,又坐火车到德国看了斯图加特动画节,与国内不同,动画在这些地方特别受尊重和喜爱,能够在院线放映,赢得尖叫。2010年,他的动画《这个念头是爱》获得了北美最大的动画节——渥太华国际动画节竞赛单元最佳动画短片奖,而中国人的作品上一次获得该动画节的垂青,还要追溯到1982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猴子捞月》得了儿童片优秀奖。尽管如此,作为一个独立动画人,他不得不自己向各个动画节投递作品,自掏腰包去国外参展,获奖也不能对他的现实生活有直接的帮助。

自由自在的动画片

4月16日-6月25日,浙江美术馆“动画季”举办了一系列独立动画的展览和活动,雷磊专门赶赴现场与动画爱好者们交流,他将讲座取名为“自由自在的动画片”,还为到场观众设计了“绘制手翻书”的体验环节,让大家了解动画片其实就是“动起来的画”。雷磊的作品就是典型的“自由自在的动起来的画”,它们和标准工业流程中生产出来的动画片很不一样,不是骗小孩的傻故事,也不是换由卡通形象出演的电影,而是真正的只能用动画的方式去想象的画面和从动画的思维里迸发出来的叙事。

两分半钟的《这个念头是爱》讲的是一个浪漫的人坐飞机去看女朋友的故事,顺便“总结了恋爱的小窍门”:接吻之前吃个糖耳朵,拥抱时候偷看对方的袜子,如果有个洞,盯住它,看看会流出一个什么念头——男主角盯着女朋友从洞里露出来的大脚趾,结果椭圆的指甲盖变成了一个溜冰场,两个人在上面手牵着手转圈——这个念头是爱。影片的念头来自一件小事:有个法国青年,流浪到北京,被雷磊的朋友小老虎碰到了,带他吃了碗炒肝,起了个名字叫“老高”,大家问老高:“法国人是不是都很浪漫?”于是影片结尾就有了让人忍俊不禁的一句:“法国人觉得痛的时候,他们就说‘AIE’(发音同‘爱’)。”显然这个小小的念头打动了不少人,渥太华国际动画节为它写的颁奖词便是简单的一句:“因为我们爱它。”

雷磊说,他的叙事像多米诺骨牌,做了一个镜头才会有下一个,所以开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结局会是怎样,“但是也有雷同的时候,比如到最后总会出现一个姑娘,因为爱情在生活中很重要,所以我喜欢用爱情把故事说完。”他认为音乐也是叙事的一部分,即便画面是漆黑的,声音也可以继续讲故事,所以他的影片音乐都是原创的,他和另两个朋友组建了一支乐队。雷磊的人物还总是在天上飞,或是在跑,在作品《彩色魔方与乒乓球》和《鸭梨还是外星人》里,乒乓球、模仿人、鸭梨人和外星人都在天上飞来飞去,对他来说这代表着“自由自在的旅程,不知道下一站会在哪儿”。

想法远比技术重要

小时候,雷磊喜欢在田字格上画画,这些上课开小差的产物被老师收走了不少,可是他的父母会把剩下的都收藏起来。上大学以后,他发现没有老师再管他上课画画了,他获得了自由,于是开始不满足于静止的画,而是想让它们动起来。不过他还是喜欢在田字格上用红蓝圆珠笔画,这成了他的一个标志,使他的作品看起来仍有“坏学生”奇思妙想的味道。2009年,雷磊拿到了清华大学的硕士学位,但是他没有去工作,他说“我要去做实际的事”。与大多数人不一样,他对“实际”的理解不是去考公务员,也不是在动画公司成为一颗不思考的螺丝钉,而是去做一些“在年轻时可以完成的事”,比如用动画表达自我,甚至是为中国的独立动画正名。

由于经常受到国际动画节垂青,雷磊总是被问及是否想过做一些更“中国”的动画,因为从表面看来,他所画的人物并没有很明显的民族特征,对此他回应:“我是在中国长大的,我吃的是米饭,所以只要我真诚地面对内心,我做的就是中国的动画片。”其实雷磊很钟爱国内早些年的剪纸动画、木偶动画和美术片,他说:“如果几十年来我们坚持做这样的动画片,它一定会形成一个传统,会越来越好,观众也会认同你,可是现在国内一窝蜂地学日本的商业动画,要知道那都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东西,是日本最差劲的动画片。”在各个动画节中,他也频频遭遇尴尬——提及中国动画,外国发行商只知中国有最大的加工工厂,却几乎没有购买过中国动画公司自主创作的作品。这让雷磊更加相信,对于动画片来说想法远比技术重要,大多数时候他都不知道同行的作品是用怎样的技术完成的,但他并不担心这些。他至今仍在使用大一时买的台式电脑,这台电脑缓慢地将他的灵感生成为活动的画面。在国内,像雷磊这样的独立动画人并不少,他们不与人合作,自己埋头干,这些完全做到了资金独立和思考独立的动画片悄无声息地在各大动画节上折桂,国内的观众却以为我们只有《喜羊羊与灰太狼》。

目前,雷磊正与父亲一起创作一部新作品,他的父亲是一个书籍装帧设计师,为计划生育画过宣传画,他会在新作中使用父亲所画的带有浓厚时代特色的形象。这部讲述他家庭史的动画将是他的第一部长片,对于一个单干的人来说,做动画长片无论在精力还是资金上都是一个挑战,然而他准备一点点地推进它。除了表达自我诉求,他也常常把自己放在“中国独立动画人”这个群体中,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大家了解作为艺术品而非工业品的中国动画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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